亨利：英超三連亞還不夠，必須做到更好，因為我們是阿森納

近日，前阿森納球員亨利在紐約接受了由VISA主辦的活動采訪，談到了自己在阿森納的經曆以及對阿森納能否奪冠的看法。

你1999年8月簽約阿森納，和溫格重聚。他在你十幾歲時就認識你了。你曾經談過，剛來英超時非常驚訝於(yu) 比賽的對抗強度和激烈程度。還有個(ge) 故事很經典：皮雷在替補席準備上場時說：“這比賽不適合我。”但最後你成了英超曆史最偉(wei) 大的球員之一。溫格曾說你“需要被教會(hui) 如何相信自己”。很多年輕人現在可能不知道，你前八場比賽的黃牌比進球還多。我們(men) 現在都知道你是足球史上最自信的球員之一，那你當時是如何建立這種自信的？

亨利：“你在職業(ye) 生涯中會(hui) 遇到各種人，即使他們(men) 給的建議不對，你也會(hui) 從(cong) 中學到經驗。你會(hui) 知道：‘哦，我不該聽這個(ge) 人的話’或者我該聽那個(ge) 人的。”這是一個(ge) 必經過程，總有一天你會(hui) 撞上那堵牆。關(guan) 鍵不是撞上那堵牆，而是你能否繼續前進。你能繞過去嗎？能翻過去嗎？那牆有多高？有多結實？最後，隻有你自己才能回答。”

“你得明白，我小時候（摩納哥時期）是踢9號位的。我當時需要20次機會(hui) 才能進一個(ge) 球，我速度很快，但僅(jin) 此而已。後來因為(wei) 我速度快，教練就把我安排去踢邊鋒，因為(wei) 隊裏還有更強的中鋒。當時我才17、18歲，那些九號，比如索尼-安德森、維克托-伊克佩巴，還有一些老大哥，他們(men) 都比我強。”

“所以我去踢邊鋒，然後到了尤文，又被安排踢翼衛。你想想，從(cong) 翼衛打回中鋒，那是個(ge) 過程，要重新塑造自己，仿佛失憶後重新找回自我。這是一個(ge) 重建的過程，而且確實花了時間。老實說，在阿森納剛開始我進了幾個(ge) 球，但上場時間不多。你要記得那時候隊裏有博格坎普，還有達沃-蘇克等一批強大的球員都排在我前麵。所以這確實花了時間。我記得那場北倫(lun) 敦德比，好像是10月還是11月，我進了兩(liang) 個(ge) 球。從(cong) 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沒有回頭。”

“一旦你抓住了那個(ge) 節點，人們(men) 就開始談論進球了。但足球不是隻有進球，尤其是九號位，大家常說你進了多少球。但比賽遠遠不止於(yu) 此。你能為(wei) 球隊做什麽(me) ？你能踢右邊嗎？踢左邊嗎？能回撤拿球嗎？能轉身麵對防守球員嗎？能左右腳傳(chuan) 出直塞球嗎？能控住球嗎？能單前鋒出戰客場比賽嗎？你作為(wei) 中鋒能送出助攻嗎？你不能隻是站在前場等著別人喂球。很多時候大家都說：‘他是個(ge) 九號，他有權利射門。’不，他有權進球，不是有權亂(luan) 射。我們(men) 的目標是進球，不管是誰進都行。我很討厭那種“他是九號所以可以遠射”的邏輯。像哈裏-凱恩這種球員，他在小角度的射門能力可能比所有人都強，因為(wei) 他是哈裏-凱恩。人們(men) 老拿xG（預期進球）說事，可你不能一概而論。凱恩在某個(ge) 位置的xG，跟別人不一樣。他在那兒(er) 能打中目標，但別的前鋒可能不行。所以你說“這個(ge) 位置的xG是1.2’，那得看是誰站在那裏。不是每個(ge) 前鋒都是一個(ge) 通用標準。”

我作為(wei) 埃弗頓球迷，完全明白你說的。

亨利：“但無論如何，我們(men) 就是得進球。我也就是在那個(ge) 時候明白了這一點。所以我常對人說，你要思考你做了什麽(me) 去推動自己在這個(ge) 位置上的進化。你必須留下些東(dong) 西。就像我剛才說的，我是從(cong) 邊鋒開始踢起的，左邊、右邊、中鋒，甚至還踢過翼衛。正因為(wei) 如此，我看比賽的視角就不同了。”

“當你踢邊鋒時，我說的是過去的邊鋒，不是現在像薩拉赫這種被允許保持高位和寬位的邊鋒，我們(men) 那時候是必須回防到底線的。比如馬丁內(nei) 利和薩卡現在在阿森納就是這樣做的，因為(wei) 球隊後防線緊湊。當你是邊鋒時，全場都得來回跑。而中鋒有時隻是停在中線附近。所以別老說他跑得多。其實邊路球員才是一直從(cong) 一個(ge) 禁區跑到另一個(ge) 禁區。你拚盡全力傳(chuan) 出一腳高質量傳(chuan) 中，中鋒卻一整場沒動，最後頭球破門成了英雄。其實是我在拚，我在跑，我在防，我在傳(chuan) 。當然啦，他是中鋒，進球本來就是他的職責；邊鋒傳(chuan) 球也本是職責所在。但我在踢邊鋒時就想：‘他們(men) 知道我們(men) 每場上上下下跑了多少次嗎？’所以當我回到中鋒位置，我想做一個(ge) 混合體(ti) ，一個(ge) 混合型九號。我想去中場拿球，去左邊，去右邊，甚至內(nei) 切射門。我不想被困在兩(liang) 根門柱之間，那不是我的踢法。你硬要我待在那兒(er) ，你就會(hui) 看到我的弱點。”

“我不是那種定點型中鋒。有些人可以做到，我尊重他們(men) ，但別讓我模仿他們(men) ，我不是他們(men) ，他們(men) 也不是我。讓我展現我能做什麽(me) 。但前提是，我必須真的展現出來實力。如果你沒拿出表現，那你什麽(me) 都不是。沒人會(hui) 讓你隨意移動，沒人會(hui) 讓你內(nei) 切射門、左右腳長傳(chuan) 、突破、防守、配合。這些都是你要靠表現爭(zheng) 取來的。”

聽你講這些，我滿腦子都是你當年踢球的畫麵。如果現在讓26、27歲巔峰期的亨利去踢現在的英超，你覺得你能進多少球？

亨利：“現實是，我們(men) 永遠不會(hui) 知道。現在肯定會(hui) 有人對我說‘我比你快’，我會(hui) 告訴他“沒有！”因為(wei) 我的自尊心在作祟，這是理所當然的。但說到底，技術上我們(men) 誰也不知道。現在比賽節奏變了，低位防守、高位防守都不一樣了。我有時候坐在家看球，會(hui) 想：‘如果我現在踢，感覺會(hui) 很爽。’但我也隻是坐在家。所以，我非常尊重現在的球員。我可以肯定地說：我在這個(ge) 時代不會(hui) 很糟糕。但再多說，就變成假設遊戲了。”

也就是說，曆史無法假設？

亨利：“是的，很難比較。比如以前你可以肘擊別人臉，現在直接紅牌。所以以前的後衛能幹的事，現在的後衛不能幹。你看範戴克現在要站在40-60碼外防守，以前沒人這麽(me) 幹。風格不一樣，要求也不一樣。現在大家都高位逼搶，但伊恩-拉什當年也是這樣踢的。他進球如麻，同時也是高強度逼搶的代表。所以你現在聽到人說以前不逼搶，我就想：你開什麽(me) 玩笑？伊恩-拉什就是逼搶之王。”

“保羅-布萊特納當年就能上下飛奔，邊後衛插上助攻也不是新鮮事。現在不同的是，比如瓜迪奧拉讓邊後衛內(nei) 收打中場，這種戰術是新東(dong) 西。但你看現在各種播客都在問‘你更喜歡他還是他？你選他還是他？’我想說：幹嘛要比？”

你是說，都是偉(wei) 大的球員，沒必要比較？

亨利：“對，我們(men) 就享受他們(men) 就好。如果你跟我說你喜歡A，我說我喜歡B，那我們(men) 就開始互相貶低對方球員的缺點了，開始挖短板。這沒意義(yi) 。”

那我們(men) 就從(cong) 阿森納的過去聊到現在。阿爾特塔的球隊連續三個(ge) 賽季排名第二。你曾經兩(liang) 次拿到英超冠軍(jun) ，但也四次屈居亞(ya) 軍(jun) 。所以你非常清楚，那種在頂級競爭(zheng) 中排第二到底意味著什麽(me) 。這確實是種偉(wei) 大的成就，但差距也往往非常細微。你覺得現在這支阿森納距離冠軍(jun) 差的究竟是什麽(me) ？是心態？是實力？是戰術？還是隻是運氣？

亨利：“如果你是一個(ge) 競爭(zheng) 對手，我們(men) 正在談論的是阿森納足球俱樂(le) 部，那我不在乎別人怎麽(me) 說，這就是阿森納！”

“我過去五年一直在說，我們(men) 連一個(ge) 決(jue) 賽都沒打過，而曼聯打了五個(ge) 。但我還是覺得阿爾特塔做得非常棒，難道他應該下課？當然不應該！那我覺得我們(men) 今年能不能奪冠？我覺得能。但我也理解那些提出質疑的人：已經第二名三年了，你必須去分析發生了什麽(me) ，然後再看未來。我相信我們(men) 能贏，但我不在更衣室裏。你作為(wei) 球迷也相信，但我們(men) 不在那間更衣室裏。阿爾特塔做得非常出色，但如果我們(men) 要客觀分析這幾年，那就是：我們(men) 沒拿冠軍(jun) 。但這不意味著我們(men) 接下來還會(hui) 失敗。”

那現在到底差在哪？

亨利：“你回顧我在阿森納的經曆，第一年我們(men) 輸掉聯盟杯決(jue) 賽，第二年輸了足總杯決(jue) 賽，也沒拿英超，總是在第二。2002年我們(men) 贏了雙冠王，2003年贏了足總杯，2004年保持不敗，2005年再拿足總杯，2006年進了歐冠決(jue) 賽。不是每年都能贏，但你得把自己放在贏的軌道上。你得知道怎麽(me) 贏。現在的這支阿森納正走在這條路上。”

“所以我希望他們(men) 能跨過那道線，邁出最後一步。但我不能坐在這兒(er) ，用我對阿森納的情感說：‘還不錯了。’這還不夠，必須更好。因為(wei) 我們(men) 是阿森納！你說過去五年，我們(men) 一座冠軍(jun) 都沒有，大家質疑這是正常的。這個(ge) 賽季結束了，現在是時候往前看。他（阿爾特塔）是帶領球隊的合適人選嗎？毫無疑問是的。希望我們(men) 能買(mai) 到合適的球員。”

可能就差那一塊拚圖？

亨利：“這就像喬(qiao) 丹那樣，他一開始也無法戰勝活塞，但後來就做到了。我們(men) 那時候也一樣。切爾西一開始怎麽(me) 也贏不了我們(men) ，但布裏奇進了那一球後，一切都變了。我們(men) 突然之間就再也贏不了他們(men) 了。就是這樣。有時你長時間都跨不過一道坎，但你得堅持，得理解為(wei) 什麽(me) 過不去，而不是說‘啊這也行，那也行。’別給自己找借口，要找到贏球的方式。別老說如果我們(men) 那場……如果我們(men) 這個(ge) 那個(ge) ……太多球隊都有如果。”

“我們(men) 就踏踏實實踢比賽，分析原因，然後努力在今年實現突破。我仍然相信，這支阿森納是有實力奪冠的。”

你曾經說過：“我執著於(yu) 在曆史上留下自己的痕跡。”從(cong) 我的角度來看，你已經做到了。你有紀錄，有獎杯，有雕像立在酋長球場前。那你自己怎麽(me) 看？你覺得你真的留下了那道痕跡嗎？你希望人們(men) 將來怎麽(me) 跟孩子講起亨利？

亨利：“這個(ge) 問題很特別。最開始，那句名言確實是我很早說過的。因為(wei) 我成長的環境就是這樣：你要是不贏，那你就一文不值。我就是在這種思維下長大的，隻有必須贏得勝利才能被人們(men) 記住。但後來我逐漸意識到，其實更重要的是你能給別人帶來什麽(me) ，你如何打動球迷、如何感染他人。”

“有些球員可能沒拿過什麽(me) 冠軍(jun) ，但他們(men) 的踢法和熱情讓球迷敬佩。他們(men) 為(wei) 球迷、為(wei) 球隊付出一切，那才是最珍貴的。當然，如果你有這些精神，同時還贏得獎杯，那就會(hui) 很完美。但我承認，我曾低估了你能通過你的比賽方式、你的表現方式、你的行動方式、你踏上球場的方式以及每次輸球後帶給球迷那種情緒的感染力。我知道自己有時輸球後很情緒化，很鬱悶。但球迷看到了，會(hui) 覺得：‘我也會(hui) 這樣，我也會(hui) 失落。’那種共鳴是存在的。雖然我小時候學到的是：閉嘴去踢球、別喊疼、你是英雄。但那是假的。我們(men) 都知道那是假的。每個(ge) 人都會(hui) 害怕、會(hui) 難過。所以有一段時間，我真的忽略了比賽的情感層麵。”

“但正如你開場時說的，大家能看出我什麽(me) 時候高興(xing) 、什麽(me) 時候不爽、什麽(me) 時候沒狀態。我覺得我和阿森納球迷之間，是有連接的。但我並不想讓人們(men) 說什麽(me) 或不說什麽(me) 。我隻知道，我每次上場都全力以赴。有時候不夠好，有時候我們(men) 輸了，但我從(cong) 未懈怠。”

最終，留下的就是情感，是回憶，是那些能超越一切的瞬間。

亨利：“你要明白，我剛到阿森納的時候，並不是個(ge) 阿森納球迷，我是後來才成為(wei) 阿森納球迷的。你會(hui) 慢慢理解，有時候，足球比輸贏更大，比你能贏得什麽(me) 、失去什麽(me) 更重要。重點在於(yu) 你如何去麵對這一切。是你怎麽(me) 去承受失敗，怎麽(me) 去拚，怎麽(me) 與(yu) 人建立聯係。”

“那些在球場裏與(yu) 球迷在一起的時刻才是最真實的。有時候，你們(men) 可能會(hui) 意見不合，就像家人之間一樣。我愛我兄弟，我愛我爸媽，但有時候你也會(hui) 覺得：‘哎呀，他們(men) 離開一下也好，要不我就爆炸了。’但這很正常。我和阿森納球迷之間，也會(hui) 有那種在場上的爭(zheng) 論。那才是真實的。但他們(men) 知道，我知道，我們(men) 都在乎彼此。就是這種在乎，永遠把我們(men) 團結在一起。”

你說得太對了。聽你說這些，我又回想起無數次你拿球，球場寂靜無聲。對手也知道，這一刻，這個(ge) 人能憑一己之力改變比賽走向。